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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电影《无音之乐》:以个体精神超拔书写城市人文关怀(罗丽)

2023-11-27 阅读: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罗丽 收藏

纪录电影《无音之乐》的主人公阿璞,大名叫陈元璞,从小就病患缠身。正是这样一位在肉体上饱受磨难的少年,在绘画艺术上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为他开启了艺术大门,使他成为广州市少年宫首位特殊儿童学生;与生俱来的“听声画形”,使他成为广州市少年宫首位特殊人士美术教师,一生以音乐为灵感创作了5000多幅画作。

2020年6月,阿璞因中风猝然离世。广州广播电视台出品、向一民导演的纪录电影《无音之乐》承载着阿璞无可取代的个体生命体验,与其说是一部影片,不如说是为他那短暂而不凡的人生进行一场庄重的精神祭奠。故事里的他,以并不完整的肉身一路执杖前行,通过众多人的声音和思想彼此交汇,还原出他个体超拔的精神世界。正如阿璞生前对璞妈说,自己是“不被看好之人,成就无人能及之事”。尽管我们所有人都无法避免死亡,但在这个向死的过程中,人能真实地感受到自我的强烈存在感。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向死而生。像阿璞这样,不屈不挠与命运抗争、执着追求理想、向死而生的超拔精神,让我们明白每个人的生命是可以延长的。

作为影片的主角,阿璞无法再次现身,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缓慢爬行在广州街头的土龟及滚动在城市芸芸众生人海中的助步车车轮,这是对阿璞精神世界的一种弥补和诠释。璞妈说,儿子生前说自己就像一只乌龟,什么都得慢慢来,虽然慢一点,但始终能达到终点。影片中,那只小乌龟在广州车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头淡定爬行,在阿璞作品展览的诸多画作中观赏游荡,小乌龟在午后阳光温暖抚慰下的光影中自在穿梭,在璞爸璞妈的跟前顽皮地嬉戏逃窜。除了乌龟,不曾现身的主角阿璞,在片子里还会有另一个分身——阿璞瘫痪后使用的助步器。就是这样一个在阿璞生前支撑着他的残躯、陪伴他春去秋来往返于少年宫与画室之间的助步器,出现在璞爸璞妈补拍结婚纪念照的场景中,出现在阿璞曾经工作的少年宫教室楼道间,出现在与忘年交师友曾一同走过的人行天桥上,出现在群山之巅俯瞰广州城、俯瞰人世间。导演向一民以此作为隐喻,从不同的场景、不同的高度,试图去接近、去探索、去揭示阿璞那个不复存在的肉身以及阿璞那恒久永存的精神信念。

《无音之乐》所重点探讨的是阿璞这个人的身体与精神之间的无限可能,阿璞的肉身经由众人的追忆讲述完成了一种精神层面的转换。为此,影片中的采访段落是叙事重点,导演为此设计了三层视听空间以营造氛围:首先是从固定机位采访拍摄开始,背景中不停循环播放1999年拍摄的《无音之乐》采访片段;其次是叠加展示阿璞各个阶段创作的不同作品形成二度视觉空间;最后在固定采访空间中充分运用大量灯光的影调设计和三机位进行精巧构图。片中,受访者大多在阿璞的画作前细诉自己眼中的陈元璞,没有花巧的剪接,甚至不多赘述受访者的身份。导演试图以最大程度的接近,最小程度的干扰和最真程度的记录,切入人物的记忆点,通过碎片化的信息,勾勒出阿璞有血肉灵魂的内在形象,还原一段逝去的传奇。在受访者口中,阿璞总有一种特殊超凡的表现。无论是绘画还是音乐,他总是以具有哲思的语言方式,把人直接带进精神层面的反思中。

体察到自身的独特存在,饱受病痛却又一直自信乐观的阿璞在35岁时便立下遗嘱,死后捐献遗体作医学研究。璞妈一如既往地,选择成全儿子好的想法,直至最后。阿璞遗嘱最后有一段话:“死并不可怕,应该顺应它,学习它;时间到都顺了,不要惧怕它;死亡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一扇门。”影片引领着观众走进阿璞的人生,完成一次奇妙的精神旅行。阿璞的身体消亡了,但是他变成永恒的灵魂,在影片中重新变成了拥有心跳和灵魂的身体。阿璞的不凡一生激励着不同的个体,除了韦一哲、王子安这样与阿璞有着相同命运的特殊少年,还有阿璞的父母、恩师、发小、同学、粉丝、前辈、节目主持人、策展人,他们都受益于与阿璞的交往,在纷繁的社会完成各自心灵的自我救赎。

在众人的娓娓描述中,《无音之乐》并没有忘却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尽悲戚和难掩哀伤的璞爸璞妈。显然,璞妈在干女儿阿静的婚礼上是欣慰而悲伤的,她的儿子阿璞没办法和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平静地走完一生。2016年,在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樊林为阿璞策展的阿璞首个个人画展“我和这个世界”上,阿璞一家三口红衣亮相。影片中,璞妈回忆道,那是阿璞与艺术的大婚,他以艺术为妻,在画展上一并完满了他作为凡人的遗憾。

影片中让人记忆深刻的,还有一段从阿璞画室里慢慢拉出的长镜头:不间断的城市日常烟火画面、渐渐老去的璞爸璞妈,黑暗中楼道上的助步器显得沉重压抑,随着慢慢切入的音乐,画面从黑暗中切换到光明,广州街头巷尾的大全景,平实恬然,是的,逝者虽逝,生活继续,生命始终在流动。同时,滚动的字幕上,阿璞音乐遗嘱内容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影片中还出现了大量广州城市的航拍镜头,千家万户的窗口,云山珠水,镜头在空中慢慢地移动、下沉、横移,展示出巨大城市轮廓,勾连起城市与人的视觉关系。所有的视觉空间都是从空中到地面,通过千家万户打开的或不打开的窗口,正与逝去的阿璞展开着不同时空的对话。正如璞妈所说:“阿璞不仅仅是我的儿子,他是属于少年宫的,也属于社会。”

纪录片致力于记录、阐释社会的本质及其对人类的影响,因此也需要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影片中,阿璞的际遇与神魂,和广州这座城市的气质与胸怀彼此契合。他的故事不仅属于他自己,更属于一个城市、一个时代。这得益于广州这座城市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释放的善意——平等对话的态度,自由发展的机会。受到阿璞成长个案的启发,广州市少年宫成立了全国首个特殊儿童美术实验班,开始了面向特殊孩子的正式教育。近年,广州多个部门启动了关爱特殊青少年融合教育发展计划。

影像在无言地记录时代。无论是阿璞精神超拔的人生际遇,还是展现人情味、民心美的广州市少年宫特殊儿童教育工作,得以窥见广州这一座城市四十年来的变化,以小见大、以点带面,展示出这座城市的人文关怀,并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广州改革开放以来的发展风貌和城市文化的底蕴。纪录电影《无音之乐》是阿璞这位凡人英雄的人生叙录,是广州这座开风气之先的城市的人文记录,更是当代中国形象真诚真挚真实的时代书写。


(作者:罗丽,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副院长、一级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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