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生·生——杨刚艺术作品展”在北京画院展览期间，吴洪亮先生转给我一条微博，是陈履生先生观看这个展览之后的一条评价。陈先生写道：“寂寞的北京画院画家杨刚是值得尊重的。他说：‘在自由时，我常离开轻车熟路而自寻不自由。在经过不断努力而达到新的自由。’其为人为艺在当代美术界让很多大师汗颜！” 杨刚生前和逝后是寂寞的，他辞世前几个月曾和董正贺老师说“大家真正认识我还需要五十年。” 2019年杨刚辞世后，美术界唯杨先让、邵大箴、朝戈、艾轩、张祖英、王明明、史国良、孙景波、田黎明、吴为山、李伟铭、何家英、李津、吴洪亮、蔡涛等诸先生，仗义执言、客观公正地评价了杨刚的艺术成就和在中国美术史上地位。读到陈履生先生的评价，我非常感动，知道他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实事求是的人、不世故的人。我自己治文学史，兼事文学评论，深知在一个大艺术家还不为人认识理解时，说出一些重大的判断，需要的是学养、胆识和良心。

2022年1月，“生·生——杨刚艺术作品展”在北京画院展毕，移到深圳美术馆。也不知具体的因缘，深圳美术馆请陈履生先生为这个展览撰写了导言，即那篇《另类的杨刚，另类的艺术》。陈先生写道：“杨刚——中国画界的另类；他好像不在今人的视野范围之内。今天当人们看他的画，如同当年人们看印象派，看梵高、毕加索一样，有着别于人们视野之内的千篇一律。”“杨刚的绘画特性就在于远离了常态，而呈现出了特殊性。其基本的特征就是：画其大概，不拘小节，以形写神，富有生趣。在他生动的造型中，往往是出其不意的抓住了人物造型中最为核心的内容。这些画如同剪纸那样的形态，不仅放弃了诸多细节，而且也放弃了墨分五色。这是新中国美术教育培养出来的画家所具有的速写基本功。当造型以其整体性表现出人物造型的结构关系，人们所看到的构成则是那些关键的部分，简括到增至一分不能，减至一分不可。这在今天中国画的画面越来越复杂的当下，在越来越讲造型而忽视造型本质的今天。杨刚的画像教科书一样，可以给很多画家指点迷津。” 经询董正贺老师知道，杨刚生前和陈履生并无交往，由此可知陈先生这篇文章完全出乎他的艺术判断。他对杨刚艺术的解读是到位的、评价是合乎实际的、观点是超前的。今年，有朋友制作杨刚的短视频，还引用了这篇文章中的话，颇引人共鸣。

我不喜欢交际，虽然有这份缘分，心存一份感激，但从未去拜会陈履生先生。只是会经常读到他的文章，比如发表于《文汇报》的《新时代的花鸟画需要新题材》《写生怎么成了“写生秀”》等。看到这些文章，心中对陈履生先生充满了敬意。因为历史、现实、人情、势力、圈子、饭圈等多重因素，噤言者有之，发表违心言论者有之，溢美者有之。也因为诸种原因，酷评者有之，为批评而批评者有之，故作大论、危言耸听者有之。我曾对朋友说，某某、某某批评文章大都靠谱，但表扬的文章基本不靠谱。然而有理性、有锐度、有深度的评论家，若陈履生先生者，还是大有人在。他们能够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激浊扬清，所推重和批评的都经得起讨论和检验，他们是文艺评论领域的硬汉和脊梁。

5月19日，中国文联召开年度艺术发展报告会议，并同期发布《啄木鸟文丛》，我忝列此会。事先看到会议议程，见陈履生先生的著作《造型艺术的当代问题》赫然在其中。心中充满期待，以为这次能在会上碰到陈先生。然而，这次会议他没有参加。当时以为陈先生或不在京，或忙其它的事。哪想到，5月29日，就有朋友转来他辞世的消息。

我和陈先生并没有实际的交往，也不从事美术史和美术评论工作，之所以写这篇文章，不是谬托知己，不是借悼友而抬高自己，不是发牢骚，是想通过一个侧面见出陈先生的治学和为人，看到一个优秀文艺评论家的学养和品质。

刘涛

2025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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