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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今日,我们为什么仍放不下《瓦尔登湖》

2017-10-11 阅读: 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 作者:王爽 收藏

  这是一本际遇神奇的书:自1949年10月首次被译成中文面世,而后近三十年的时间没有重印或再版,直到1982年它的译者徐迟先生在初版基础上重新校译出版,这一版本又在近十年的时间里成为它唯一的中译本。1989年,一位年轻的天才诗人在去天堂的路上,带上了它,在那文学情结和理想主义灼灼其华的年代,它由此获得空前热烈的关注与追捧。时至今日,它的译本已经到了让人应接不暇的程度。作者梭罗生前恐怕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会因这本书被遥远东方的人们谈论、铭记至21世纪,以至更远……

  本是一段宁静至极的故事,甚至没有情节而言。这个搬去湖边自己造房子、对着湖水冥想、观察林间一切生灵的人,把他在隐居的这两年多光阴里的所见所闻,以博物学家的严谨细致记录了下来;把他在这绝对的孤独中诞生的丰富,以诗人的笔触描摹了出来。相对于主流的生活方式,他的选择当然是一种反叛,而在反叛的姿态之下,更引人深思的是,他最根本的目的是想试一试:在将生存相关的繁文缛节剔除到最低限度的情况下,人能否遇见自己、发现自己、理解自己,进而真正地活出自己?每个身体里都寄居着灵魂,可是太多灵魂直至肉身消亡也没被唤醒过一次,这样的灵魂忙着为肉身更舒适地存活而搜罗、筹办、劳碌、焦躁,沦为奴仆的灵魂不过是人的“六指儿”。倾听灵魂的声音,需要静下来,而无论对19世纪中叶的梭罗还是2017年的中国读者而言,静下来都绝非一件易事。让人头痛的是,稍有智识的人都不安地感到,自己一旦静下来,无疑会置身于一个迥异于此身此地、此时此刻的别样世界,人们对此难抑好奇,却无暇也无力抵达这个世界,于是本能般地摸向了《瓦尔登湖》。

  “我住到林间,是想过设想中的生活,只面对生活中的基本事实,看能否学到生活所要教给我的,而不希望到临死之际才意识到我尚未真正生活过。生活弥足珍贵,我不愿意过并不纯粹的生活;我同样无意于隐遁,除非真正必要。我希望生活得深刻,吸出生活全部的精髓,像斯巴达人那样坚韧,击溃所有非生活的东西,大刀阔斧又细密砍削,把生活逼到角落,把它降至最低的条件,如果它被证明是卑微的,那就将真正的卑微之处全部找出,将之公之于众;如果它被证明是高尚的,那就通过切身的经历加以了解,并在接下来的远足中做出真实的描述。”

  想观瞻美国版“采菊东篱”的读者,在瓦尔登湖之旅中邂逅这段话时,心里大概会涌起异样的感受——梭罗似乎是对这本书的命运早有预感,在物换星移中它将被更多人读解,包括误解。好在一部真正具有经典质地的作品,有其厚重深奥,更有其轻灵亲和——读者即便在对它的创作背景、作者生平全无所知的前提下“裸读”,也可以结结实实地“接住”那些在心灵极静、思维极动之中酿出的智慧。当然,这种美妙的对接,只能发生在读者也心绪宁静如秋夜的时刻。连徐迟先生都感叹:“本书十分精深,不是一般的读物。在白昼的繁忙生活中,我有时读它还读不进去……到了夜深人静、万籁无声之时,此书毫不晦涩,清澄见底,吟诵之下,不禁为之神往了。”

  的确,眼下可能是最不适合读《瓦尔登湖》的时候。我们关心粮食和蔬菜,揪心于房市和物价,每天都有新鲜出炉的人生赢家排着队等着鼓舞疲于奔命的人们;为了拥有一间能安放自己肉身的居所,要干劲十足地献出一辈子的晨昏,春花秋叶夏杜鹃已成需要泅渡才能欣赏的彼岸风景。我们渴望逃离束缚和压力,却难以放弃现代科技带来的诸多便利以及干扰,连行旅和隐逸也成了一种时髦的消费,兴致勃勃地上路要看看这么大的世界,却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遇到一面能照见自己的湖水。正因如此,眼下也恰恰是最适合读《瓦尔登湖》的时候——当聪明俯拾即是,唯独智慧不见真身,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多一个不多,像梭罗一样愿意扎根在大地上而不忘天空的人,却有一个是一个。

  瓦尔登湖不是一个神话,瓦尔登湖畔的梭罗自然更不是那个神,这本字里行间全无劝诫、灌输、指点意味的书,其实是一场敞开的对话,始于公元1854年,永无终结——只要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只要生命个体别无选择地被裹挟其中,这场对话就会时时被注入新质,时时造就出知音。就在梭罗的《瓦尔登湖》于美国首次出版的那一年,一个叫王永彬的中国人也完成了自己的静心之作《围炉夜话》,其中有一句话流传久远:“心静则明,水止乃能照物。”那些“从前慢”的时光之所以让今天的人们没有亲历就一头扎入了怀念,或许正是因为从前总有这样一些能静下来的人,他们回溯历史也凝视现实,观望自然也观照人心,在怡然自得的寂静中,萃取出超越时空的耀眼结晶。他们不赶,他们知道,后人会追随上来。

  盛夏已过,秋日寂寥,好在还有《瓦尔登湖》,那面蓝得清幽而深邃的湖水,那个伫立于那个湖畔长久冥思的沉静身影,不论我们来或不来,它们一直在那里。歌德说:“在这个躁动的时代,能够躲进静谧的激情深处的人确实是幸福的。”我们都如此真诚地渴望自己能做一个幸福的人,《瓦尔登湖》便悄悄地成了那放不下的案头书、心头好。

 

作者:王爽,文学硕士,现任职于出版社,有书评及非虚构作品发表于《中华读书报》《中国文化报》和凤凰网“有故事的人”等报刊和网上平台


网编:中国文艺评论网 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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