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李渔，是因为《闲情偶寄》。李渔身处矛盾迭出的清朝初年，却一生闲散，只问山水、花柳、厨艺、戏曲这些无用的东西。他不写政治，不写疾苦，不写矛盾，只写清闲的文字，并因为一部《闲情偶寄》而闻名后世。后世文学批评常将李渔定位成达官贵族的“帮闲”文人，认为其文章见解不深、没有深挖封建阶层的矛盾，然而，李渔本就是闲人一个，你要他去写“高大上”的东西，大概他一辈子都做不到，更何况，古往今来人人都在追名逐利，像李渔一般寄情家长里短、戏曲艺术、插画歌曲的“闲人”，又有什么不好?

　　李渔在中国美学史上的贡献是，他身体力行地践行了平淡之美。“所谓意新者，非于寻常闻见之外，别有所闻所见，而后谓之新也”，真正的新意，并不能逃脱寻常生活。《红楼梦》通篇都在描写大观园里的吃喝玩乐，貌似平淡如水，然而正是在这些平淡的文字里，却蕴含着经久不衰的力量，一部《红楼梦》，可以从七八岁看到七八十岁。这就像是日常生活，没有那么多凶杀、传奇、霸道总裁、离奇翻转，有的只是柴米酱醋油盐的平淡生活，正是在这种平淡叙事中，日常生活的真理得以显现。

电影《冈仁波齐》剧照

　　影视作品《聂隐娘》《冈仁波齐》《天水围的日与夜》《四月物语》等，都拥有平淡叙事的基调，整部影片基本没有什么情节和高潮可言，然而就是在对普通人的普通生活，类似纪录片一般的呈现中，却神奇地拥有了触动人心的力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于平淡处见真妙”。反观当下的一些网文、网剧，通篇不是霸道总裁，就是时空穿越，不是二次元，就是凶杀案，必须要有“看点”才有“卖点”的商业化运作模式，已经大大损害了文艺作品的真实，《闲情偶寄》这样的作品非常稀缺。人们在追求虚构的惊奇、刺激中希望释放现实生活的压力，而不少文艺作品又没有承担起教会人们从日常生活中发掘美、意义、价值的能力，在一系列肤浅、夸张、造作的10万+网红文的凶猛袭卷下，深度阅读和平淡叙事越行越远。

　　急功近利的心态助长了急功近利的叙事，《红楼梦》《沈草子》这样的作品，被更多人贴上“晦涩”的标签束之高阁。其实不是作品晦涩，而是人心浮躁，已经无法静下心来读完一部细水长流的书了。我认为，当下文艺最需要的不是创造奇迹、赚取噱头，而是回归平淡。

作者：丁永秀 青海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中国文艺评论网总编辑：周由强

选编：何美

网编：杨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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