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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透着亮光的悲伤:浅谈话剧《一双眼睛两条河》

2019-03-28 阅读: 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 作者:童孟遥 收藏

  由学者童道明编剧、山东省话剧院演出的话剧《一双眼睛两条河》,运用低吟浅唱式的冷静笔触,讲述了一对意趣相投的已婚中年文艺男女——诗歌评论人黄雨和钢琴家白露欲爱而不能的柏拉图式精神恋爱故事。全剧情感细腻,宛如潺潺溪流,情节跟随着台词中大量的普希金、叶芝、海子、戴望舒等诗人的诗句而缓缓推进。正如导演所言:“它看上去没有惊心动魄的事件,没有强烈的矛盾冲突,没有丰富的戏剧性。”唯一呈现的或许就是充满知识分子气质的、不为世俗所容的情感难题和困境,有着淡淡的隐忍和忧伤,充满中国古典式的蕴藉之美。

  编剧童道明自道创作戏剧的本心是“用人道主义的恻隐之心观察世界,用悲悯情怀去看待人生”。正如其说,该剧充裕着浓郁的关怀人、尊重人、以人为中心的人道主义情怀,在剧中则具体体现为两种意识:一是追求自由平等,二是重视生命价值。但这两种意识又时时弥漫着一种矛盾的气质。剧情始终在自由和现实之间徘徊,包括男女主人公的际遇、情感,以及台词中多次出现的普希金——寄托了两人相识相知情感的化身和本主,其本人就是一个集结了浪漫和现实的矛盾代表人物,而这也预示了剧中情感的纠结,爱而不得、能而不够的矛盾处境。

  黄雨和白露之间冷静而澎湃、发乎情止乎礼的情感就是一种矛盾,热情和克制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交错共生。因为向往自由,于是白露暂离了被圈养的家,而黄雨也迷茫、不甘于安稳现状。“李白和普希金都有生命的瞬间意识,‘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间。”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男女主人公都对自己的生命有着强烈的自觉认识,理解李白和普希金诗中深刻的生命意识和积极的人生态度。生命如流水,只有在奔涌向前的时候,才美丽有意义。然而,编剧却又将这种不可遏制的生命意识灌注了无法摆脱的宿命感,包括人物设置、故事走向等,透着一股间离感,使得原本浓烈的情感和追求骤然冷却悲凉起来。

  剧中的白露正是鲁迅笔下所担心的“娜拉”,在经历了养尊处优的金丝雀生活过后,她虽然身负才艺,却无法独立生活,最终不得不回归“海尔茂”的臂膀下。这或许是编剧从正面角度回答和映证了鲁迅提出的那个疑问:“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当初在文中也给出了推测:“但从事理上推想起来,娜拉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果不其然,娜拉式的女子——追求自由、不甘做玩偶的白露没了独自生存的本领,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归家庭。此中所指或许更消极悲观,即暗示着以白露为代表的新时代娜拉式女性习惯于依赖、依附的生存方式依旧没能彻底改变。而黄雨的人设则仿若婚姻不顺的民国诗人戴望舒,独自黯然等待着未有归期的妻儿,虽然上天眷恋,逢着了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奈何“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惟有擦肩而过。

  “世上没有幸福,只有自由和平静。”剧终时白露的退守家庭和黄雨的无期守候使得一切重归平静,而自由已然无存。诗人叶芝曾说:“如果是一种强大且悲天悯人的精神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宿命,那么我们便可以通过那些融合了人的心灵、对这个世界的欲望的词句来更好地理解这种宿命。”

  童道明即是如此,用仁爱之心、悲悯情怀和诗意词句去叙说两个主角之间的试探与克制。全剧基本依靠诗化的台词来拉动,所有进展都依赖于两人的对话来完成,文学和情感两条主线交错而行,以情感推动故事的发展,满盈着一种欲道还休、琵琶半遮面的诗性情感。

  诗歌是全剧情感寄托、推进、结束的途径和方式。通篇以诗寄情,以诗传情,以诗断情。从读普希金到黄雨的自行创作,剧中人借助诗歌表达了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语——爱而不得的愿望、欲说还休的苦涩,体现了知识分子所特有的多情、矜持和纯真。两座城市里的精神孤岛因着莫扎特的《安魂曲》相遇,一面如故。二人激扬文字、畅谈普希金,通过朗诵诗,分析诗,抒发自己的情感,产生精神碰触,因交流普希金的爱情诗及爱情故事而不自觉产生朦胧情愫。

  但编剧始终是清醒的,他在沉浸爱与诗的美梦之时,却又不忘知识分子的操守、底线与素养,又借用普希金的另两首诗《格鲁吉亚的山岗上》《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打破美梦,以劝告的口吻娓娓而道,语调惆怅而坦诚,为两人的结局定下了离别哀戚的基调,暗示了最后只能是无疾而终。同时编剧又是仁慈的,所以剧情在哀婉中又透着温暖,因为即使两人相知而不能相守,但这段经历会是彼此有限生命中一道绚丽彩虹,是一道“透着亮光”的悲伤。

  黄雨和白露的情感线索如诗一般,因莫扎特相识,因普希金加深了解,又因《致凯恩》而将心中潜藏的隐隐爱意生发,但最终还是因为普希金而挥剑断情,返身回归各自生活。除了贯穿始终的普希金诗歌外,编剧还引用了中国古今知名诗人包括李白、贾岛、海子、戴望舒、绿原等的诗句来表述自己生活中的际遇,如黄雨在写诗不顺的时候就引用贾岛的五言绝句《题诗后》来自表心迹,同时还含蓄表达了对知音的渴求,果真白露就对“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念念有声,反复咂摸。

  剧末的“一双眼睛两条河,一条流向大草地,一条流向桃花源”这句诗其实暗示了男女主角有两种选择:一种“大草地”,即不顾世俗偏见在一起;另一种“桃花源”,即相忘于江湖。因为两人的道德修养,他们最终选择了“一双眼睛两行泪”,握手道别。此一别,即永别。

  全剧文学气息浓厚,是一部学者型的人文戏剧。剧本体现了人类的一些情感共性,如自由与生命、家庭与责任等,展示了人与人之间内心的惶惑与交流。这对观众有着较高的要求,必须能够沉下心进入男女主人公营造出来的那种温馨宁静的氛围,感受人物内心深处对爱情、远方和自由的渴望以及面对宿命的无奈;如果观众不能达到这种欣赏要求,那么贯穿其中的美丽诗篇便会褪色成为他们眼中迂腐之极的“掉书袋”。我以为,这出戏也许更适合剧本朗读的呈现方式,删繁就简,去掉冰冷的舞台,纯粹得只留下文本和情愫,让观众看到戏剧最初时的样貌。

  最后,谨以一首自填词《点绛唇》作结:

冷筑流萤,知音难遇愁琴谱。

诗声为语,临户珠玑吐。

红叶赋辞,脉脉伤情处。颦不语。

云涯却步,总把君心负。


(作者:童孟遥,供职于江西省艺术研究院)


  中国文艺评论新媒体总编辑:周由强

  特约编辑:朱丽华(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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