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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长征 也是千千万万人的长征

大题“小作” 寓言求美 ——评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

回望中国共产党的百年革命画卷,新时代艺术画廊里闪耀着无数波澜壮阔、动人心弦的华丽篇章。对于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题材艺术家渲染得最为浓墨重彩。面对这一宏大题材,由盛和煜编剧、张曼君导演的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独具一格、别有风采,将大题“小作”,以寓言求美,别出心裁地把笔锋对准革命背景下的个体心灵成长历程,而在艺术处理上又凸显戏曲本体特色,舞台自由灵动、诗意盎然。

大题“小作”,别开叙事之生面

与众多的长征题材作品大都着意于宏大叙事相异,该戏的故事并不复杂。一个叫做骡子的年轻人,为了兑现许给红军的诺言,只身携带苏区中央银行的五十根金条走上了追赶红军队伍的征途。骡子本不伟大,他与人世间大多数的“中间人物”一样,面对金子也为所动,面对困难也有退缩,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尽完美的普通人骡子,在剧中红军战士邱明亮和古小姐这两个英雄典型人物的感召和引领,以及乡联防队长王火彪等反面人物的警示下,最终完成了自己的“心灵长征”。

生活不是非黑即白,人物也不是非好即坏。在艺术创作中,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理应像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里深刻阐述的那样,在塑造英雄典型形象与反面人物形象的同吋,还“应当根据实际生活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人物”。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忠实践行了这一创作法则。作品在讴歌英雄人物、鞭挞反面典型的同时,难能可贵地将笔墨聚焦于骡子这个“草根”平民百姓的精神世界,真实展现他在革命的熔炉中实现精神升华、奔向“真善美”的心灵变迁轨迹。骡子不是天生的革命英雄,在骡子身上,同时还蕴含着代代相传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国普通百姓传统道德观念中值得颂扬的共性,如善良、重情、守信等等。在漫漫征途中,遵循着红军英雄邱明亮宣传的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和理想信仰的指引,在一次次是与非、善与恶、生与死的革命烈火淬炼中,骡子从“渐修”到“顿悟”,终于完成了其信仰人生与诗意人生的双重构筑。这部作品堪称是精巧的红色寓言。它在舞台上创造的精神意向是超越故事本身的。正如钱钟书在《谈艺录》中指出的,文艺作品的最高审美层次不在“事之法天”,也不止于“定之胜天”,而在“心之通天”,即真善美的和谐统一。

简中求美,彰显戏曲舞台之神韵

中华美学精神讲求“托物言志、寓情于理”,讲求“言简意赅、凝炼节制”,讲求“形神兼备、意境深远”。

简中求美,是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的一大审美特色。中国戏曲艺术作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其“意味”的重要获得途径之一,便在于舞台时空的简化和程式表演的凝炼。导演张曼君在其最为擅长的剧种领域中,将简约、自由、灵动的舞台艺术风格再次发挥到极致,她的二度创作在保持文学剧本优势的基础上,遵循戏曲本体,突出赣南采茶戏剧种特色,重组、化用中国传统戏曲元素,赋予情节内容极具美感的技术语汇和舞台诗化意象,呈现出戏曲的写意与表现之美,使观者沉浸在“有意味的形式”之中。《一个人的长征》的另一审美特色,即在返璞归真,还原中国传统戏曲的本来模样。在这部戏中,戏曲“一桌二椅”式的功能发挥到极致,给予演员充分的表现空间,导演借用戏曲“假定性”艺术手法,激发、调动起观众的想象与联想,获得一种更为隽永和丰富的审美体验。

“景随人移”是传统戏曲舞台的重要特征,在《一个人的长征》中,“景随人移”处处可见,比如,在表现“骡子回家”这场戏时,3位女演员手持树苗缓步走上舞台,随着演员的表演和唱词的内容变化,3棵树的位置相应移动变换地点,又不断通过树的倾斜、抖动等外化的肢体语言来契合角色的内心情感。再如第三场“马夫救美”光启后,剧中演员(戏中人)纷纷把桌椅板凳等搬上舞台,以此构建戏剧环境,一方面,暗合了“明上场”“检场人”等传统戏曲演出模式中的固有因素;另一方面,又高度融入舞台艺术当中,充分体现出戏曲艺术的“假定性”。舞台侧下方落座的歌乐队,既是演唱者,也是剧中人,作为演员与观众之间的一道“闸口”,他们灵活且有效“间离”着观众的情感卷入,时刻让舞台保持“戏”的模样。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生活气息浓郁,声腔音乐出彩,表演庄谐相济。戏曲是“角儿”的艺术,演员是舞台上创造美的主体,该剧始终遵循“导演主导下的演员中心制”创作旨归,充分发挥剧种优长与行当特点,并撷取适用程式完成“这一个”角色的身份、性格、气质的塑造,使舞台呈现“见戏又见技”“见情又见趣”“见真又见美”的整体审美效果。在赣南采茶戏中,“矮子步”作为生、丑两行的特殊语汇和基本步法,极富夸张的生活形态别具情趣。全剧尾声处,骡子找到了精神信仰,在台前“造型”亮相——天幕处一队红军自下场门列队而上,主演杨俊再次走起“矮子步”,通过在台前至天幕的纵深调度,骡子从群众走向战士、投身革命,戏剧情节、人物心态与舞台环境全部浓缩于技艺之中,主演杨俊也由此完美实现了“情、理、技、趣”的融合与统一。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是成功的,它守护了戏曲的传统,佐证了戏曲的现代,更昭示了剧种的未来。昔日山茶,今又盛放,愿它姹紫嫣红,愿它灿烂如初,愿它开遍世间!

作者:仲呈祥,著名文艺评论家,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李华裔,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

淳朴而又崇高的美学精神 ——看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

江西是革命老区,在那“红旗卷起农奴戟”的年代,产生了不可胜数的可歌可泣的故事,江西的作家、剧作家也在革命历史题材的创作上取得了卓著的成绩。但是同一类题材创作多了,后面的作品就会有意无意间模仿前面成功的作品,逐渐形成一种模式。而模式化是创作的大忌。江西的艺术家很早就意识到这一问题,在20世纪80年代就提出了要跨越老故事、老主题、老手法等“五老峰”。几十年来,他们的作品不断实现新的突破。笔者看过的作品,如《山歌情》《八子参军》《永远的歌谣》等,每部作品都使人眼前一亮,给人带来新的审美感受。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又是一次新的突破,是革命历史题材创作的新收获。

作品的故事是独特的、富有传奇性的,写了一个普通的农民——马夫(名叫骡子)万里还金的故事。这是长征背景下的一个小故事,不是红军长征的主力部队,没有轰轰烈烈的大场面,但它反映了革命历史进程中人心的向背,表现出中国普通民众的可贵品质,其意义无疑是重大的。但人物少、故事情节单薄,要写成戏、搬演于舞台,难度很大。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不仅把故事演得丰富多彩、有声有色,更可贵的是发现、发掘出人物和故事的美学内涵,体现出淳朴而又崇高的美学精神,使作品具有深刻而又持久的艺术感染力。

骡子的行动是崇高的,到最后戴上了红军的帽子,表示要“一辈子跟着共产党”,其思想觉悟有了明显的提高,但这提高不是突然的,是可信的,这是因为作品不仅写出了骡子的“成长”过程,而且表现了其崇高的基础在于农民的淳朴。《一个人的长征》的创作者更多地看到农民的淳朴与革命理想相通的一面,因此人物的行为就表现得非常真实、自然。

主演杨俊的表演也非常好,对人物有深刻的理解,并能融化丑行的表演把人物的内心情感真实生动地表现出来。崇高的东西如果表现得不真实,就会给人“假大空”的感觉,所谓“远离崇高”的错误思想之所以一度得以滋生,是与有不少“假大空”作品出现有密切关系的。

作品的成功还在于创作者找到了表现崇高的最好的艺术形式——淳朴的民间艺术形式,最突出的是山歌。剧作家盛和煜以及此前多位江西的剧作家、导演张曼君和她的创作团队,对江西的山歌有很深的认知,并能创造性地运用。在《一个人的长征》中,把“大步走来喂是喂”作为戏曲音乐的主旋律。这本来是情歌《睄妹子》的曲调,但这种民歌的旋律有丰富的内涵,它是一个地方的群众审美方式的积淀,可以表现多种不同的情感。在剧中,随着骡子的成长,“大步走来喂是喂”的涵义也不断发展变化。开头梦中唱,是“睄妹子”的本义;第二场骡子被国民党乡联防队队长王火彪押走,唱“大步走来喂是喂”,在无奈中也显露出“无畏”;第四场结尾骡子见到了邱排长,跟上一起去赶红军,合唱“大步走来喂是喂”表现他又充满了希望;第五场骡子又被王火彪追上,为了保护红军的金条,他决定把王火彪引到另外的地方,再唱“大步走来喂是喂”则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味道;第七场骡子与红军邱排长在一起,邱排长也学会了唱“大步走来喂是喂”,他还与邱排长争论到底应该是“睄妹子”还是“干革命”,但到最后邱排长牺牲了,他一个人拄着木棍、艰难跋涉时,再唱这首歌,就自然地变成“大步走来喂是喂……跟着红军……干革命”。随着山歌内涵的变化,我们感受到人物的成长,淳朴自然地通向了崇高。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对人民,要爱得真挚、爱得彻底、爱得持久”,这就要求文艺工作者也要热爱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所以,如何对待群众的、民间的艺术形式是测试艺术家对人民态度的一把尺子。《一个人的长征》的创作者热爱、熟悉并能创造性地运用民间艺术形式,这是他们爱人民的表现,也是作品取得成功的一把钥匙。

中国的革命必须重视农民,同时也要重视知识分子;艺术上重视“土”,但也不能排斥“洋”。《一个人的长征》写了古小姐,不仅为骡子得以逃脱王火彪之手创造了条件,而且在艺术上也做到了“土洋结合”。革命、长征,使各阶层的群众团结在一起。同时也表现了艺术观念的包容和融合。一个人的长征,也是千千万万民众的长征。

作者:安葵,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研究员

总有一种情感在流淌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观后

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是张曼君的一部“灵魂之作”,洗练简洁的舞台上,导演仿佛是手执仙女棒的魔法师,自由挥洒、纵情飞扬,如入无人之境,有着不可阻挡、令人着迷的魔力。她制造了舞台的幻境,一气呵成,几乎浑然天成,同时也准确地控制着观众的心跳,与舞台同频共振,台上台下共同完成一曲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复调大合唱。

这出戏给人最大的感受是通透与自由,舞台上气韵流动、充满灵性,似乎处处都是不经意的安排,细细品味,每个细节几乎都巧夺天工。一路走来,所有的幽默、欢乐、荒诞不经,最后都叠加成了崇高与悲壮。

朴素、充满烟火气的骡子,过得市井又卑微,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拿了20块大洋的工钱回去把“干活有力气,屁股长得像南瓜”的花姑娶回家,“我要和她生好多崽,这个喊爹那个喊妈。”当他看到箱子里的金条时,想到的最大享受就是“我最喜欢吃信丰萝卜干,老子买它一坛做下酒菜……”他没有主动追随过革命,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赶紧找到二号首长,把金条当面交给他,完成自己“牛踩不扁,马拉不回”的诺言,而当最后一路上护卫他的邱明亮也牺牲了,他对着邱明亮的军帽,说出“我要做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像你一样战斗生活”,当杨俊踩着赣南采茶戏最典型的“矮子步”,奔向新生活的时候,你会觉得这样的结尾充满隐喻,旧的躯壳里已经注入了新的生命,那就是一个跌跌撞撞的小人物的英雄之路。

而干净、单纯、热情的古小姐对红军的向往则纯粹得令人流泪。她出身名门,念过大学,有着优渥的生活与良好的教养,她追求进步,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她义无反顾地骑着父亲的马去投奔红军,也许在中间的某个时刻你会为她满口的高尔基、非常洋范儿的腔调笑出声来,但她最后为了引开敌人而纵马奔驰的背影足以让我们触摸到她滚烫的灵魂,也可以看到青春与热血的献祭,那是至情至性的初心不改。

红军战士邱明亮,一路保护骡子,屡屡负伤,痛失战友,最后因为把自己的干粮省给骡子,为了摘一把野菜陷入了沼泽,临死前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把干粮给骡子扔过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的依然是为骡子多留一口食物,他和骡子争论赣南采茶调究竟是“睄妹子”还是“干革命”,他坚持就是“干革命”,被蠢又犟的骡子讥笑他“又犟又蠢”,最终他用生命向骡子证实了他心中的那支歌真的就是“干革命”。

无论怎样的故事,艺术作品最终是要写人的,张扬人性,写更幽微的人性,倾听每一个人物内心最细微的声音,把这样的声音准确地传达给观众,是张曼君最擅长的,就像剧中3个不同性格、不同身份、不同经历、不同目的的人,最终殊途同归,汇入到了红军的铁流中,过程充满传奇色彩,但是毫不违和。

戏曲程式、皮影、民歌、咏叹、乐队、歌队……舞台上虽然极简,但是手段上极大丰富,张曼君说这部作品是“集大成者”,我以为文学性是这部作品的基础,编剧盛和煜与张曼君合作10多部作品,彼此在艺术的追求上高度契合,已经进入了编导搭档的最好状态,那就是“我要的内容,你可以给我写到位;我写的内容,你可以给我呈现到位”。编剧和导演团队的有效叠加,使得文学性在舞台上不仅没有损耗反而更加光彩,盛和煜的唱词大俗大雅,花姑在山坡上等待骡子,“山路好像有动静,一片树叶风吹落。”而舞台上3棵杉树依次排开,景随人动,最简单的句式,最简洁的表达,却有着最广阔的思绪;最后一场,邱明亮与骡子的各自遐想,星星、月亮、杉树又一次出现,并随着两个人遐想的不同内容,树随人动,星月相伴,有着或远或近的距离,手段极简,思念却深。

毋庸置疑,张曼君是当今戏曲舞台上最杰出的导演之一,但我依然觉得这部作品的成功是独特的、不可复制的,因为赣州、赣南采茶剧院对张曼君的意义是独特的。世界很大,你可能到过许多地方,但是一个人的衣胞之地只能有一处,张曼君艺术的衣胞之地就是赣州、赣南采茶剧院,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她从这里出发,所以,这是艺术家最好的反哺。她排演的《一个人的长征》更加松弛、柔软、有韧性,铺排更加细腻,也更加饱满丰沛,她游刃有余、不拘一格的背后除了至臻至境的导演艺术,还有她最深的忐忑,背负的责任和使命。

多年来,张曼君与赣州合作了7部高质量的作品,比各类奖项更加熠熠发光的是她可贵的真诚,真诚的反哺,那样一种融入骨血里天然的亲近与信赖可以跨越一个又一个艺术上的不可能。几乎每一次,她都会给赣南采茶这个剧种注入神奇的力量,而从《山歌情》《永远的歌谣》到《八子参军》……赣南的艺术家们也已经习惯了,注入张曼君的“艺术血清”,会有更好的表达和攀登。不仅如此,张曼君能够让演员发现更好的自己。采茶戏表演艺术家杨俊从《永远的歌谣》里有担当的李龙槐到《八子参军》中的可爱的满崽,再到这部戏中守信重诺的骡子,多年的基本功、在舞台上摸爬滚打的经历,都使得舞台上的骡子成为了“这一个”,他在导演的帮助下变得自由了,他从表演这个人物变成了“是”这个人物,此次看演出我发现了一个细节:骡子的手黝黑,指甲缝里全部是泥巴,那确实是一双干苦力活儿的马夫的手,我为这样精益求精的表演艺术家喝彩。

《一个人的长征》的创演留下了很多启示,但我看到的不只是致敬信仰、致敬红土地,不只是一个小人物的成长历程,更多是主创们流淌在舞台上的情感,对剧种、对剧院、对一路走来的自己更熨帖细致的情感。如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征,那么这部作品就是张曼君带着赣南采茶戏的一次长征。

作者:武丹丹,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中国戏剧家协会《剧本》副主编

独具匠心的精神书写与诗意观照

江西赣南艺术创作研究所演出的赣南采茶戏《一个人的长征》以传奇的故事讲述、悲喜交织的艺术风格、诗意流畅的舞台呈现,跳出了红色题材惯常的话语模式和情节套路,赋予了同类题材创作别具一格的审美品相和人文气质。时下不少作品都在借小人物、普通人的成长书写信仰和崇高主题,该剧塑造的青年马夫骡子也是小人物,但这个小人物的个体动机与行动走向又是那样的典型与独特。他的厚道守信、朴实执拗,不仅推动了其承诺的兑现、道德的完善,更让一个平凡的小人物有了榜样、有了希望、有了信仰,让“一个人的长征”与一支队伍气壮山河的崇高使命与历史壮举发生了关联,信仰与崇高也因这个人的纯粹、执著而变得真实、具体。

该剧从“还金”这个极富戏剧性的视角切入,讲述骡子的精神成长史,重在表现其成长中从自发到自觉的转变过程,即从一个满足自我生存欲望、执念于“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世俗生活的人到一个在长途的磨砺与他人的牺牲中初步认识革命,并要立志成为红军,一辈子跟党走的人的转变。创作者没有一开始就把骡子的思想境界提升到革命信仰与远大理想的高度,反而是让他有小缺点、小毛病、小贪念。

该剧的叙事情节和人物设计带有草根小人物的原生态气质和寓言化色彩,这些呈现在舞台上,则表现出了一种真实状态下的多种艺术风格的交织与互渗。它有严肃的、深刻的、悲壮的东西,但是却通过一种非常轻松的、诙谐的、浪漫的,甚至带有一丝荒诞的、夸张的形式表现出来,其中不乏强烈的反差、对比,像“黎平篝火”一场中骡子与古玉洁的对话。一个是地地道道的底层农民,一个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进步知识女性;一个惦记的是现实的小日子、小快乐,“鞭炮噼里啪啦啦,一顶花轿颤悠悠,我把花姑娶回家。”另一个向往的是浪漫的、理想的道路与前景,“为主义而牺牲,这是多么美丽的想法。”这是两个性格对比强烈、极富戏剧性的人物形象。剧作通过为这两个人物设置不同的唱腔与曲调,让两种不同观念、文化与身份在他们身上撞击,既陌生又充满寓意。然而,更多的时候,该剧在叙事风格上还是追求一种融合:虽然是一部带有轻喜剧风格的作品,但是喜中有悲、悲中有喜,达到悲喜交融、悲喜互渗的美学效果。这种融合集中体现在了张曼君的导演风格上。

《一个人的长征》的二度创作中,导演张曼君在充分尊重赣南采茶戏演出特色的基础上,实现了对于传统的“活态”传承,完成了导演艺术思维和美学表现的又一次新拓展。比如,将皮影、人偶等艺术形式融入采茶戏的歌舞表现中,增强了演出的形式感与丰富性;将诸如杉树、月亮、星星、店铺等在内的“人造景观”与空灵的舞台空间、诙谐趣味的人物行动融合在一起,实现了人、物、景在意义表达上的协调统一;将扇子花、“矮子步”等赣南采茶戏的绝活与带有仪式感、象征性的叙事情境融合,实现了传统形式与现代表达的对接;将小乐队、小歌队融入到情节演进、观众互动的过程中,丰富了红色故事的讲述视角,等等。应该说,整台演出可以看到张曼君清晰的舞台语汇与艺术追求,同时,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在这些融合的背后,导演所赋予剧作的诗意观照。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导演为演员们找到了舞台表现的“形象的种子”与“行动的方向”。特别是杨俊饰演的骡子一角,既是出彩、出色的,也是极富个性且具有典型意义的。这个人物身上有底层农民的思维方式与行事做派,但是,他在大是大非、传统信义与物质诱惑的纠结面前,又有坚守担当、善良纯洁的一面。这是骡子能够担当得起“一个人的长征”的基础,也是流淌在中国普通民众身上的最宝贵的东西。而这些都“活”在了演员杨俊的身上。骡子行走在寻找红军的“路上”,杨俊也在同骡子一同寻找的过程中,实现了表演技巧、演唱功力、精神气质与角色塑造的统一。

该剧见人见戏,“一个人的长征”是艺术家的创造,也是思想者的凝视。

作者:徐健,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文艺报社副编审

(文中图片来源于“赣南艺术创作研究所”微信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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