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长汀曾是我国南方红壤区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县份，“山光、水浊、田瘦、人穷”是当时的真实写照。福建京剧院创作排演的京剧现代戏《红土》，写了一场长汀人民治理水土流失的脱贫致富攻坚战，展现了革命老区人民坚韧不拔的顽强毅力和锲而不舍的精神。该剧由王文胜编剧，韩剑英、韩宁导演，程派名家孙劲梅领衔主演，在第七届福建艺术节上获得社会各界和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

　　长汀，是具有千年历史的客家首府之地，是客家人的发祥地和集散地，这里曾是林密水织、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有“红色小上海”之誉的革命圣地。近代以来，由于人口激增、灾害频发、战乱频仍等多种原因，长汀的山林和植被连年遭受破坏，长汀成为我国南方花岗岩红壤区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区域之一。剧作者关注长汀的水土流失情况，经过较深入的调查研究和实地采风创作了《红土》，着重表现这片红土地上以张红梅为代表的客家老百姓在政府的强有力支持下战胜灾害、绿化家园的动人事迹。

　　京剧《红土》以长汀水土流失治理历程和带给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作为题材，通过张红梅为代表的治理荒山的典型事迹来倡导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这部戏演绎了“党政主导、群众主体、社会参与、多策并举、以人为本、持之以恒”的长汀经验，弘扬了“滴水穿石、人一我十”的长汀精神。这些丰富的思想内涵，更直接地通过剧中的人物行动、事件展现出来，深深地感染和感动着观众。

　　《红土》塑造了张红梅、赖荣成、刘支书、春秀等性格鲜明、贴近生活的人物形象。剧中一号人物张红梅是长汀县莲湖村村民，丈夫赖荣成是跑运输的，她性格豪爽、心地善良，富有拼搏精神和强烈的责任感。当刘支书带着承包合同询问大家伙儿谁要承包荒山，众人畏难不接茬时，她站出来说“咱们可是老苏区了，不能认怂啊”，经过一番考虑决定冒险试一试。她性格豪爽、待人真诚，当丈夫回家问她承包荒山签合同的事时，她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荒山种树不容易。可是正因为不容易，政府才给政策支持啊。你看，承包一百亩的荒山才三千块，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事啊。”直至和荣成闹翻了，她为丈夫小瞧自己而更加憋着一股劲儿非要做出点样子给他看，毅然在合同上摁了手印。一个女人家，面对丈夫的不理解、不支持，村民们的嘲笑甚至刁难和无情的暴雨冲刷、艳阳暴晒，虽然也曾犹豫过、失望过、累倒过，但是她骨子里却没有放弃过。当辛辛苦苦打造的平台和蓄水池毁于一场暴雨中时，在这巨大的灾难和损失面前，大家愿意听张红梅一句话，这无疑是她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召着大家，建立了她的威信，同时也增强了村民们的凝聚力。我们常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现代人生活节奏快、压力大，面对困难和挫折更加需要从张红梅身上吸取百折不挠的精神和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赖荣成作为张红梅的丈夫，在剧中是一位勤勤恳恳跑运输的村民，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是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时刻挂念着她。他还在暗地里帮助妻子解决困难，只是碍于情面不敢早点去见张红梅。剧中还活跃着兢兢业业的刘支书，嫉恶如仇、善良热心的春秀，朴实正直的桂婶，以及游手好闲的四喜等性格各异的人物。这些剧中人，在不同行当的演绎下，展现了长汀县农村生活的一角，各色人物描绘了红土地上的点滴故事。

　　《红土》在艺术处理上，尊重京剧艺术的创作规律和剧种特征，在充分认识、尊重传统艺术的基础上进行新的艺术创作。音乐上把闽西地域特色和元素融入京剧唱腔中，在唱腔设计上突出当代程派唱腔的特点和优势；在舞台呈现上既体现长汀的地域特色又注重戏曲艺术空灵、简约的特点，舞台大气、干净。与传统戏和新编历史剧相比，现代戏更需要通过精彩的唱段和优美的唱腔来推进其戏曲化的创造和演绎。《红土》由著名演奏家万瑞兴专门为孙劲梅量身设计了京剧韵味浓厚、别具特色的程派唱腔。更为可贵的是，这部剧中创造性地在程派唱腔中设计了［高拨子］和［娃娃调］的唱腔，这在以往的程派剧目中是不多见的。烈日下，张红梅挑着担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差点晕倒，这段戏她边走边唱，“山路上，烈日炎，肩挑重担步履艰。自从承包荒山那天起，日日操劳夜无眠。眼见得雨水冲刷地贫瘠，施肥浇灌靠柔肩……”这段唱腔用的是［高拨子］，道出了主人公承包荒山的艰辛，女人家日夜操劳但收效甚微，掏大粪，挖塘泥，浇灌树苗，这无底洞般的“火焰山”消磨着人的意志。此时，有别于程派传统中委婉细腻的唱腔特点，高亢硬朗的声音特点由内而外地展现着张红梅的辛劳、苦累、愁闷，还有内在的坚韧。第六场，［娃娃调］“整出这百亩平台非容易，似愚公一锹一铲把山移。寸土皆是汗水浸，片瓦全由心血滴。怎堪今朝一旦毁，纵使舍命又何惜？苦过再苦不算苦，坦然面对头不低”。这八句是张红梅在暴风雨即将来临，刚建好的平台和蓄水池受到威胁时唱的，旋律起伏大、高亢明亮、棱角突出、钢劲挺拔。采用［娃娃调］不仅与剧中暴雨即将来临的紧张情势相符合，同时还与张红梅不畏困难、坚韧果敢的个性相符合，对现场观众的感染力也很强。

　　大暴雨来临时，在刘支书和张红梅带领下，众人叠成人梯撑护蓄水池，最终还是被冲毁后，张红梅一大段的唱腔非常精彩、好听。“红梅我手捧红土泪满眶，不由得阵阵揪心痛断肠。多少回束手无策临绝望，多少回自抚心伤自彷徨。……红土心中千斤重，期盼红土吐芬芳……誓让这荒山披绿装”，这段［西皮流水］唱腔唱出了张红梅对红土地的深深情感和治理水土流失的坚定信心，孙劲梅演唱得声情并茂、悦耳感人，将演出推向一个新的高潮，演出现场掌声雷动、气氛热烈。此外，全剧在表演上生活化、节奏化，与广大观众拉近了距离；在签合同、抢树苗、抗击暴雨等场面上化用戏曲传统手法，既具有技巧性又具有观赏性。现场观众激情的充分调动和自发的叫好声、雷鸣般的掌声，证明了这部戏赢得了观众的欢迎和认可，这在新编戏中是极为难得的。

　　戏曲艺术在当代的传承发展绝不能仅仅停留在闷头创作上，还要积极地构建科学、稳定的观演关系，要让广大观众“参与”到剧目创作中。创作者要多听取观众的意见，从大众的审美需求出发，认真研究创作出贴近观众生活情感、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好作品。京剧《红土》具有强烈的现实感，又与当前生态文明建设问题形成了良好的呼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这部现代戏里深刻地反映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重大意义。剧目选取既具有现实意义又贴近百姓生活的题材来创作，注重运用和发挥京剧艺术的表现手法和特点，在二度创作上获得了较为突出的成绩，也积累了相应的创作经验。好戏都是磨出来的，在进一步的修改提升中，如若能进一步减去一些头绪，集中笔墨展现张红梅治理荒山的正面行动，使情节更加地曲折波澜，一定会成为一部精品力作。

　　（作者：智联忠，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延伸阅读：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纵览

　　京剧是一门“讲究”的艺术——访京剧表演艺术家叶少兰（任飞帆）

　　现代京剧《生死契约》让小岗村改革故事焕发时代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