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精品的品质所在

——评近期优秀艺术作品

编者按：近日，《西北岁月》《我的阿勒泰》等作品继入选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的“2024中国电视剧精选”后，入围第30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中国电视剧单元；在2025文化强国建设高峰论坛上，《志愿军》三部曲和《哪吒之魔童闹海》等引发电影业高质量发展的探讨；《哪吒之魔童闹海》与《黑神话：悟空》带动了影视、游戏等文化贸易“走出去”，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新发展与国际传播，文艺精品的影响力、生命力日益凸显。

文艺创作如何把脉“找准选题、讲好故事、拍出精品”的要求，避免模式化、同质化倾向？文艺作品的深度评论如何把握学术角度、艺术高度、历史深度、人文温度，引领创作尊重历史、把握现实、开启未来？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中心策划“艺见”专题，特邀文艺评论家围绕“文艺精品的品质所在”撰写评论文章，剖析成功案例，发掘内在规律，进一步引导创作、推出精品。本期“艺见”特刊发六篇文章，以飨读者。

《西北岁月》为什么能别开生面

张德祥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视听艺术委员会主任

革命历史题材剧在中国电视剧史上占据重要位置，产生了《长征》《延安颂》《觉醒年代》等精品剧作。这些作品通过人物塑造呈现历史事件与过程，使艺术逻辑与历史逻辑达成一致、形成共振，产生强烈的审美效果，是历史的艺术化再现，为革命历史题材剧树立了较高的标杆，也让后来的同类题材创作因此增加了难度。而2024年岁末在央视综合频道黄金时间播出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西北岁月》另辟蹊径，在选材、内容上避免与《延安颂》重合，生动、形象地讲述了中国革命历史故事，赢得了观众好评，继入选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的“2024中国电视剧精选”后，近日入围第30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而备受关注。

多数人都知道中央红军长征的落脚点是陕甘革命根据地，这片根据地后来成为中国革命的中心。但这片根据地是何时建立、谁人建立，很多人并不知其详。电视剧《西北岁月》就从这个角度切入，艺术再现了这片根据地从无到有的过程。为什么会在远离革命策源地的西北黄土高原上建立一块根据地？哪些人最早在这里开展革命活动，推动这块根据地在中国革命历史上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些内容的选取展现了题材上的独特性和唯一性，展现了中国革命在西北黄土地上风起云涌的缘起与发展，填补了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创作上的空白。

浓郁的地域风貌与文化特色

革命在西北发生时，西北是怎样的生存状态？

电视剧扑面而来的西北风貌人情，一下子把观众带入了莽莽苍苍、绵延不尽的沟壑梁峁，认识了生存于这沟壑梁峁中的人们。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风俗。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还处于传统的农耕社会，电视剧画面中，以李老栓一家为代表的陕甘农民及众多青年子弟，身着典型的陕甘装束，居住在窑洞中，劳作于黄土地，牛耕驴驮的劳作场景，石碾石磨的生活器具，一村村、一户户的生活日常，庄稼树木的真实状态历历在目，西北的生存状态扑面而来，给人一种历史的真实感。审美体验的第一诉求是“真”，唯有“信以为真”才会动心动情。所以，真实感是一种艺术力量。该剧强烈的真实感、历史感，源于其情节推进始终被置于当地自然地理、生存方式、风土人情的逼真环境之中。在此环境下，人物、剧情与环境浑然一体，使该剧呈现出鲜明的地域风貌和文化特色。

这是一场在中国西北地区爆发的革命运动，甚至可以说是中国革命的“西北风”。该剧前半部分着重呈现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初创过程，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共产党人坚定的理想信念如同火种，在这片土地上迅速燃烧并形成燎原之势，为中央红军落脚提供了必要条件。山梁高高，厚土深深，民风朴素，民情厚重。只有呈现出这片土地的灵魂和力量，以及这一方民众的情感和觉悟，才能理解中国革命为什么能在这里立足并走向辉煌。任何一段历史背后都有其必然的逻辑。中国革命的“西北岁月”和西北的风物民情互为一体，增加了《西北岁月》的深情与生机。有生命的艺术，如同植物一样，都是有根的，深深扎根在一方水土和文化之中，所以有生生之气。

鲜活生动的人物群像

作为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剧，《西北岁月》里出现的历史人物不下百余位，而且大都为人熟知。如何把真实的历史人物写好演好，得到观众的认可，是该剧的难点之一。客观地说，该剧对于重要领袖人物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形象的刻画，颇有新鲜感。彭德怀、贺龙、王震等高级将领的形象，也都传神自如。宗教人士十世班禅，虽是少年，但聪慧灵敏、形象生动。还有国民党将领胡宗南、负隅顽抗的敌特分子魏海等人物，也都有各自鲜明的性格特征。当然，最令人印象深刻且感动的人物当属刘志丹。他投身革命活动，却因此令家人陷入危险境地。当习仲勋将他的家眷从村里接出并询问他是否要见面时，一个钢铁汉子犯难了。他多么渴望见到亲人，但又不能相见，唯恐自己心里撑不住。这场戏极具震撼力：妻子和孩子的眼神，父亲的暴怒痛打，无不是亲情至爱直击心肺之笔。作为丈夫、父亲和儿子，他给亲人带来的是危难，深感愧对亲人。但作为一个革命者，他义无反顾，为了天下的受苦人，他含泪与亲人作别，转身又投入了战斗。这就是刘志丹，一个富有人格魅力的西北汉子，也正因如此，他成为大家追随的领袖。无论是刘志丹，还是谢子长、习仲勋，陕甘革命根据地的这些领袖人物，无一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抱定一个革命到底的信念。《西北岁月》里刻画了一批这样的英雄群像，除了领袖人物，也包括巧翠、三娃等陕甘子弟，令人信服地再现了当年革命斗争中革命者前赴后继的壮烈景象。

无论何种剧集，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始终是重要的审美追求。人物鲜活生动了，剧集就演活了，历史就鲜活了。

群众路线与实事求是

作为革命历史题材剧，《西北岁月》不仅让人感受到战争和斗争的残酷一面，又给人一种特别的亲和感。这是因为主要人物身上具有如泥土一样朴素的道德品质和亲民情怀。共产党人来自人民，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共产党与人民是天然的鱼水关系，所以共产党走的是群众路线。电视剧固然是以叙述历史、塑造人物为核心，但其故事和人物的背后始终都有价值观作为支撑。该剧的特点之一，是通过故事与人物充分体现了党的群众路线和实事求是的思想作风，浸润着党性原则与人民性相统一的精神意蕴，从而让观众感受到润物无声的亲和力。只要始终坚定地站在老百姓一边，站在人民利益一边，就必然会走群众路线，实行统一战线，践行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西北岁月》写出了以习仲勋、秦木兰等为代表的一批党的干部在革命实践中的成长过程，他们从实际出发，在实践中总结经验教训，克服教条主义，坚决纠正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错误倾向，坚决同以顾林为代表的“左”倾路线进行斗争。这种成长，是和党的理论、方针、政策在实践中不断成熟完善相辅相成的。该剧对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创作的启示在于：既要展现革命理想高于天，也要凸显群众路线是根本。人间大道，群众路线！典型的人物形象必然蕴含着相应的真理价值。

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真实可感的情节刻画和细致入微的细节描摹，共同构成了这部优秀作品的核心支点。《西北岁月》的成功，正是对这一创作规律的精准把握和扎实实践。

*本文刊发于《中国艺术报》2025年6月6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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