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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剧《五星出东方》的启迪:从边疆考古遗物中想象中国(王一川)

2022-03-21 阅读: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作者:王一川 收藏
从边疆考古遗物中想象中国

——舞剧《五星出东方》的启迪

舞剧《五星出东方》最突出的艺术创新点,在于运用舞蹈想象力去激活深埋于边疆考古遗物中的那些鲜活故事,实现考古学与舞蹈艺术之间的想象力遇合。这部舞剧以尼雅古墓出土的汉代织锦护臂“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为圆心,以考古学家、文物学家、历史学家的尼雅木简解读、尼雅遗址发掘、汉代精绝城研究以及相关古代考古、历史、文献研究等为半径,大胆构想出汉朝时期中原青年将军奉在西域与精绝城公主春君、北人首领之子建特等之间相遇的奇特故事,实现了考古学与舞蹈艺术想象力之间的一次热烈碰撞和融洽交融,让观众欣赏到一幕想象中的历史中国形象。

在这部舞剧中,想象力的运用很有意义。我们知道,考古学和舞蹈艺术都需要想象力,只不过运用的方式和目标不同。考古学家运用想象力为的是让考古遗物实现从物质到精神的转换,借助科技手段去还原历史的本来面貌,科学地揭示历史与今天人类生活相联系的方面、发现历史的当代价值。舞蹈艺术虽然也运用想象力,但不是要科学地还原历史原貌,而是要美学地想象历史的鲜活舞姿,要通过让考古遗物活起来、转化为活生生的人物及其日常生活姿态,让历史遗物想象与当代生活舞姿想象之间建立起美学联系。考古学想象力的目标在于追求历史遗物的实证性或精确性也即科学价值,舞蹈艺术想象力的目标在于发掘历史遗物的鉴赏性或品评性也即美学价值。

笔者特别感兴趣的是,舞蹈家的美学想象力在这部舞剧中获得解放和拓展,将考古遗物想象为至少三个层面的舞蹈艺术景观:

第一层面是核心象征物的舞姿想象,即对长18.5厘米和宽12.5厘米的汉代彩色织锦护臂“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丰厚象征意义展开联想,以它为核心,展开汉代中原文化与西域文化之间的交融舞姿。这个核心象征物由于承载由“五星”“东方”和“中国”三个关键词组合起来的、并且由“利”字加以串联的一个完整的表意句,蕴含着精确而又在当代意味深长的意义,因而在全剧舞蹈表意体系中处在核心和引领位置。这个核心象征物在全剧表意体系中意义重大,正像又名《石头记》的《红楼梦》可以概括为关于“石头”的故事一样,这部舞剧也可以看作是一则关于“五星……”护臂的故事,是一则以汉代织锦护臂为核心的关于中华民族大家庭中中原民族与西域民族之间相互交往和融合的故事。

第二层面是尼雅木简语义的舞姿想象,例如有关精绝城、北人、春君、奉、建特等的故事及其意义的舞蹈想象。特别是男主人公奉、女主人公春君、精绝城等名字和名称,都不是凭空虚构而成的,而是依据尼雅木简的内容编排而成。更主要的是,剧组由此而纵情发挥想象力,编排出汉代青年将领奉执行任务而与北人首领之子建特和精绝城公主春君等发生奇遇的故事,还想象出当时的城市建筑风格、环境装饰风格以及更具体的人物服化道等形态。剧中出现的“奉谨以琅玕一致问春君,幸毋相忘”这句话,并非出于虚构,而是出自尼雅汉文木简的原句。“琅玕”据说是像珠玉一样的石头,汉代张衡《四愁诗》中就有“美人赠我金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的诗句。这句话可能是精绝王室送礼时附带的函札,令人想象这类物品在当时中原和西域交往时的流行状态,或许就像今天人们通过微信等日常手段互致问候一样。

第三层是汉代跨民族交融的舞蹈语言想象。舞剧终究要靠舞蹈语言来表达,它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舞出来的,而跨民族交融的故事正需要跨民族交融的舞蹈语言来表达。因而,跨民族交融的舞蹈语言想象是支撑整部舞剧艺术体系的关键环节,只有它成功了,全剧的以上两个层面表意体系才能获得坚实依托。这里设计出三个系列的舞蹈语言构思:西域风、中原风和中西域融合风。首先,突出的是精绝城代表的西域风舞蹈展示,再有就是同样想象中的汉代中原风舞蹈,最有意思的是编创出来的中原民族与边疆民族交往时的中原西域融合风舞蹈。西域风舞蹈设计颇为丰富多彩,例如夜宴时的“灯舞”,集市中多民族共舞的“蹦迪”舞,街舞和踢踏舞的混合舞段,还有难以名状的男青年“洗澡舞”、和尚“广场舞”、群众“吃瓜舞”等。春君的舞蹈,尤其是飞天舞,展现敦煌飞天舞姿的神奇风采,是西域风舞蹈中最精彩的。再有,就是奉与西域友人们在一起时梦回长安,深情呈现故乡的中原风舞蹈,如具有中原地缘文化特色的汉服舞、仕女舞、农人舞、面具舞等舞姿,通过构想的中原舞姿把长安文化风貌多方面、立体地展示出来。最后,更精心设计出象征中原民族与西域民族相互融合时的跨民族的中原西域融合风舞姿组合,这就是春君、奉和建特之间的三人舞,奉和建特之间的双人舞,奉和春君之间的双人舞,奉、建特、众僧人之间的群舞等,形成庄重严肃与诙谐洒脱之间的融合,时而庄谐并用、时而寓庄于谐,堪称全剧中最具原创性的舞蹈创意群,给观众留下难忘的印象,通过中华多民族间融合舞姿去传达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当代题旨。正是这三个系列的舞蹈语言及其创造的舞蹈形象组合,共同把观众带回到一个想象的汉代跨民族间交往的中国图景中。

这部作品的出现可以给艺术创作以宝贵的启迪,其中之一的启迪在于,在中国这个具有悠久历史和丰厚考古资源的国度,还有许多像“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这样的边疆考古遗物和中原考古遗物在期待着艺术家们,不仅舞蹈家,而且还有作曲家、美术家、诗人、小说家、戏剧家、电影家、电视艺术家等,期待他们施展属于各自艺术门类的独特想象力,去让过去的那些精灵在当代生活中重新活起来,丰富观众对美好生活的想象和享受。与此同时,它也表明,不仅有中原考古遗物、而且还有西北边疆考古遗物和西南边疆考古遗物,除了地上考古遗物、还有地下考古遗物、再加上水下考古遗物等,也都有着同样重要而深远的意义:它们可以合起来共同激发起各艺术门类所蕴含的艺术想象力,一道展示中华多民族文化之间相互交融共生的中国历史图景,为当代继续描绘多民族团结互助的美好中国画卷、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来自艺术的无可替代的想象力建树。

如果说对这部舞剧还有什么改进建议的话,就是希望主要人物性格可以进一步拓展和深化,因为一部舞剧的成功还得通过人物形象塑造来实现。如让奉、春君和建特等人物性格能够通过舞蹈表演更具有典型性,也就是在独特的个性特征中表现普遍性,同时强化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发展性和感染力。


(作者:王一川,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暨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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