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型英雄人格的多维度成长

——议电视剧《特战荣耀》的主人公形象

《特战荣耀》呈现出军旅剧、青春偶像剧、职场剧和心理健康剧等多种类型剧之间的跨类型剧特点，从而有助于把主人公燕破岳的军人素养同青春偶像气质、职场行业技能和心理疾病治疗等多维度素养结合起来，展现出当代军人的阳刚美质及其成长轨迹。

为了突出主人公的成长轨迹，该剧采用了双线叙述及平行蒙太奇等多种电影式叙述手法：一条线索是特战队员的军旅故事，这是叙事主线；另一条线索是毒贩刑天等的贩毒故事，这是次叙事。这两条主次线索时而分开，时而交叉，一并展现出当代军人成长的社会环境的复杂性以及军人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不过，全剧的叙事重心还是放在主人公燕破岳的曲折成长历程上。该剧没有把这种成长历程简单化，而是构想出一个又一个障碍、阻力、难关或悬念，不断延宕燕破岳入选武警特战队和成为“兵王”的成熟时机，由此增添了观众的观剧热情。

这样的成长延宕叙事，恰恰符合该剧精心构想的多维度交融成长曲线，从而呈现出多维度成长叙事的特点。其第一个成长维度在于，个人的军人技能从低级技能向高级技能攀登的卓越意识，这种意识致力于“兵王”的养成过程，属于作为军人最基本层面的成长；其第二个成长维度在于，个人的独立存在与团队集体协同之间的相互共在意识的培育，这是更加重要和具备核心意义的成长；其第三个成长维度在于，从创伤型人格到治愈型人格的转变历程，这是最困难的成长。这三个成长维度都很重要，而且一个都不能少，但相较而言，确实一个比一个难度大，共同组合成全剧中主人公成长叙事的主要构架。

全剧的核心目标，在于通过叙述燕破岳的创伤型人格的成长和升华历程，塑造出当代军人的创伤型英雄形象。燕破岳从小就失去母爱，有过被绑架和关闭在密室的痛苦经历，留下难以化解的心理障碍。他之所以当兵以及在部队始终不停地追求卓越，恰恰与他从小就有的创伤型人格相关：渴望冲破孤独和恐惧的狭小内心到外界去证明自己，一心要成为胜过父亲、出人头地、众人仰慕的大英雄。全剧中具有创伤型人格的军人并非燕破岳一人，在他周围大有人在。第24-27集安排第九小队队员参加10天密室训练时，无所事事的队员之间不得不利用这个契机展开相互交流，叙述各自的故事，由此增进相互了解和信任。先是沉默寡言的女队员郭笑笑被“逼”开口讲述自己的经历：从小跟着父亲摸枪，气走母亲，变得沉默寡言，不想交朋友。接着曹奔讲述了自己和白龙的共同领导向飞，又促使白龙主动揭开父亲去世后，自己与母亲一道受人欺负的心理伤疤，坦陈进部队就是想成为没人敢欺负的英雄，而入伍后向飞成了他的恩人。面对向飞为救曹奔而牺牲的事实，白龙表态说将来也会像向飞一样救助自己的战友。萧云杰则开口讲述他和燕破岳与学习委员夏梨的故事，以及岳空讲述自己的故事。等待10天密室训练结束时，顽固的燕破岳还是没有开口讲述自己。这一事实足见燕破岳的创伤型心理症候的严重和治愈之难。该剧之所以为燕破岳的成长设置出一道又一道难关，目的正在于呈现他成长和治愈的艰难性与曲折性。到第41集，当燕破岳面对新来学员裴鸿鹄的刻意挑衅，在两次吃亏后都选择隐忍而不施展报复手段时，其成长和成熟之日终于到来。就连提前暗中策划这次“下马威”的艾千雪教官也不禁感叹说：“燕破岳，到底还是长大了。”

全剧着力刻画燕破岳的创伤型人格的变迁过程，揭示了他从刚脆性格到刚韧性格的成长经历。刚脆，说明他起先总是刚强而又脆弱，刚而脆弱，刚而易折，不是真正的英雄。刚韧，表明他刚强而坚韧，刚健而具备韧性，从而是从刚强脆弱转化为刚强坚韧的真正英雄。这部剧的主要意义就在于塑造燕破岳的刚韧性格的成长历程。这让人不禁想到《韩非子·喻老》中的话：“是以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故曰‘自胜之谓强。’”燕破岳艰难曲折的成长历程表明，对于这位具有创伤型人格的主人公来说，战胜自我即“自胜”才是他一生最可宝贵的成长路碑，因为“自胜”对他而言本身就意味着克服阻碍、战胜对手、治愈自我创伤和成就自我即“自强”。而这种描绘对于身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当代青年来说，应当具有显著的启示价值。因为面对流动型社会生活的特定境遇以及新冠疫情下的封闭或半封闭生活环境，青少年个体的创伤感会有不同程度的增加，甚至变得剧烈化和复杂化。他们如何自觉地治疗自己的心理疾病直到真正治愈，让病态人格转化为健康人格或健全人格，这正在或已经成为普遍而又突出的社会问题之一。《特战荣耀》的播出，在这方面应当有着积极的个人心理和社会心理的治疗价值。

（作者：王一川，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暨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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