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剧情·价值——评《星汉灿烂·月生沧海》三大现代美学亮色

2022-12-03 阅读: 来源:中国文艺评论网 作者:朱心仪

(第三届网络文艺评论优选汇入围文章,由作者参选提供)


《星汉灿烂·月升沧海》作为一部2022年暑期档网络古装剧,其于7月5日在腾讯视频开播,截止到8月30日,该剧在站内的播放量已达72亿,集均1.33亿,并创下了腾讯视频剧集单日流量破3亿的纪录,也是同期唯一一部网播指数破90的作品。此外,该剧的豆瓣评分为7.6分,央视还认证其为“收视广泛的暑期爆款”。该剧之所以在同期竞争激烈的赛道中脱颖而出,原因在于其所具备的三大现代美学亮色,分别为大小有度的人物形象、虚实相生的剧情设计以及现代赋能的价值表达。

一、人物亮色——大小有度,群像不凡

《星汉灿烂·月升沧海》既是古偶剧,同时也是一部群像宅斗剧,其十分注重群像塑造,突出了对人间点点“星火”的重视。在叙事的需要下,与剧情相关且有名有词的人物达98个。虽然人物众多,但百人百面,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和鲜活的生命力。再加上该剧改编自网络IP,毋庸置疑沾染了现代文化习性,架空历史的设计更是增强了作品的自由与灵活度。因此,该剧的人物因少了约束而极具亮色,人物形象活泛灵巧,小中有大,大中有小,就连配角也不显凡庸。

首先就是“小”中有“大”。这里的“小”包含着多重含义,一指电视剧以小人物视角展开,小人物即在剧中地位较低,在性格上也并非完美无瑕的人物。如从小被父母“抛弃”在家的程少商,其体弱多病且不受姨母和大母的待见。但也正因为生长环境的艰难使得她异常坚韧和聪明伶俐,尤其是塑成了她敢爱敢恨、睚眦必报的性格。这种性格使得她在遇到贵女们的栽赃陷害时能够一眼识破并轻松化解。但少商并非是十全十美,从小的生长环境使其专注于小情小爱,心中对家国大义并没有清醒的认知。但是当她在战火纷飞的骅县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后,她逐渐建立起大爱格局,且利用自己兴趣为百姓兴修房屋。因此,“小”同时也造就了人物的“大”智慧与“大”格局。少商这一角色打破了以往古偶剧中柔弱无脑的女主形象,塑造出一个勇敢智慧、有独立追求的大女主形象,尤其是少商骨子里的反叛精神更是符合现代年轻女性的期待视野。“当主流的电视剧制作机构借用青年文化中的小众品味制造古装剧新的流行风尚的时候,青年文化的反叛精神某种程度上也在反哺着古装剧的价值表达。”因此,少商骨子里的反叛与独立精神不仅与当代青年文化相呼应,也为剧作拓宽了市场。

其次,“大”人物有“小”个性。所谓大人物,即指地位较高,享有威严的角色,如皇帝、皇后、妃子等,这些角色一般因具有较强的严肃感而常常显得扁平,与受众之间的距离也较远。但是在该剧中,这些大人物都被赋予了讨喜的小个性,既平衡了严肃感,也增强了角色的“人味”。如片中的皇帝因极力撮合男女主之间的恋爱而被网友称为“CP头子”,其对子女婚事的唠叨更是与当今催婚的父母产生呼应,让人倍感亲切与幽默,颠覆了以往严肃无情的帝王形象。此外,剧中的越妃作为最受宠的妃子,其并非是俗套的“恶毒女配”的形象,而是坦率磊落,即不包庇自己的亲属,对他人诡计也是一语戳破,由此被网友称为“互联网嘴替”。这些角色均是剧中地高位重,具有威严感的大人物,但却因小个性而具有很强的烟火气和亲切感。无论是撮合男女主的皇帝还是惩恶扬善的越妃,角色的人物欲求与观众的内心诉求产生了默契和跨时空互动,给受众带来极强的“快感”与“爽感”。

最后,除了主角活泛灵动之外,剧中的众多配角在自己的故事线中也具有“痛点”和“转折点”,由此被赋予了较强的生命力。如何昭君,前期处处贬低与自己定下婚约的楼垚,在与肖世子成婚后却惨遭灭门,只剩下自己和弟弟,经历了此劫的她快速成长,更是亲自手刃了肖世子;姎姎,其知书达理,温柔贤淑,颇受少商母亲喜爱,但在温柔之外她也有果敢坚决的一面。在程家被污蔑而即将进入大牢之际,她敢于站出来以所学之识对抗蛮不讲理的恶势力;此外,像皇后这样庄严的角色也被赋予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痛点”。恪守母仪风范的皇后也有自己的追求与私心,其多年来与皇帝相敬如宾,却从未有过真正的爱情,在弥留之际她希望自己下辈子能够寄情于山野,做一个天真烂漫、随性自由的女子。这些配角虽然戏份不如主角,但随着剧情的发展个个都得以成长和蜕变,尤其是在“痛点”的打磨下,每个角色都展示出棱有角的一面,而不是淹没在群像中变得凡庸。

二、内容亮色——家宅烟火,虚实相生

文本是创作者与受众沟通的重要场域,理应呈现出与当下大众文化和受众审美心理并不相悖的内涵。相比起以往传统的以讲述男女主情爱为主的古偶剧,该剧在内容上放大了具有社会探讨性的家庭亲情与宅斗琐事,即便涉及到宫中之事,也主要聚焦于“后宫宅斗”。因此,该剧在情节内容上以“家宅”笼住人间烟火。同时,为了增强作品的层次感,创作者在叙事手法上又讲究“虚实相生”的美学设计,使得剧作在内容上以小爱(虚)融于大爱(实),在生活叙事(实)中又包含着戏剧性段落(虚),使得情节张力满满,为观众带来酣畅淋漓的感受。

该剧以程家宅斗拉开了故事的序幕。在第一集中,被抛弃在乡野养病的程少商凭借自己的智慧狠狠戏弄了葛氏身边的随从,奠定了人物搞怪伶俐的性格基调。在少商父母回家后,程家每天都鸡飞狗跳。婆媳关系、兄弟妯娌、严母慈父,多重关系均处于紧张的状态中,频频上演着逗趣横生的故事。如大母为博得儿子关注不惜装病、少商为避免母亲责罚不惜用拳打伤自己、为躲避凌不疑的操练连夜翻墙逃出等等。当然,搞笑的剧情必然需要有趣的人物做支撑,剧中有趣的灵魂也比比皆是,如穿金戴银、爱吃大葱沾大酱的程家大母、凌不疑身边胖乎乎且情商堪忧的阿飞、豪迈直爽颇似男儿的万萋萋等,这些角色都增添了作品的喜剧色彩。轻喜剧风格和讨喜的人物共同建构着逗趣的故事,不仅削弱了古装剧固有的严肃感,更是迎合了当下年轻人的口味,颇具现代审美气息。

此外,该剧在内容上的亮色还表现为“虚实相生”的美学风格。首先,该剧在内容上聚焦于家宅趣事和男女主的爱情之路,但却不局限于个人情感视角,而经常穿插一些家国大义的情节,如骅县之乱和郭村救火都使少商在战火中快速成长、凌不疑也屡次为守护人间星火而征战沙场。这样使得剧作既具有小情小爱的细腻视角,又兼顾了家国大义的宏大旋律;其次,在风格上,家宅烟火的内容自然是按照生活自然流动的逻辑展开,即并不追求频繁且强烈的戏剧冲突和情节张力,而是以生活的真实自然将观众代入作品情境中,这是剧作“实”的地方。但是,该剧巧妙且慎重地使用了“戏剧性段落”增强了作品的层次感,形成了平调中的“重音”,使得风格虚实相生。戏剧性段落不再是生活流风格,而是彰显了影像内在的美学规律与创作者的巧思。如凌不疑报仇之夜的“弑父”段落,导演利用升格镜头以及考究的光影与运镜设计上演了一出“血色浪漫”。飞溅在窗纸上的鲜血、房内厮杀的人物剪影以及缓缓横移的镜头,让这场本来血风腥雨的屠杀场面就像一幅画卷铺陈开来。这样的视听设计不仅弱化了画面的血腥,还增强了整场戏的张力与美感,成为影片叙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价值亮色——价值输出、现代赋能

古装剧带领观众遁入到一个传奇和遥远的时空中,满足的是受众想要“逃离现实”的心理需求。但《星汉灿烂·月升沧海》的表意实践却是让人回归现实,主要原因在于其属于“架空历史”类型,即抽空具体的历史所指,将故事放置在泛化的古代文化背景中,因此它具有比传统古装剧更大的想象空间。在此等条件下,作品为了更好地迎合当代人的想象与期待,其会根据市场和文化的走向往内注入现实焦虑,使得作品在价值表达上体现出明显的现代特征。

首先在亲情观的表达上,该剧聚焦于“原生家庭”之隐患,建构了多种代际紧张关系模型。剧作以细腻的笔触展现了程家、袁家与皇家等不同身份地位的家庭关系与家庭问题。在程家中,少商与母亲关系紧张,从小缺乏父母陪伴的她即便在父母归来后依旧没有得到期待的爱与呵护,反之是母亲望女成才心切,导致其对女儿过分苛刻,从而加强了母女之间的疏离感;袁慎父母各有意中人,却还是屈服于被指定的婚姻,父母之间的无爱导致袁慎对自己的婚姻充满悲观与警惕;即便是皇家,也充满着令人心酸的家庭纠葛和矛盾。如温柔贤淑、深明大义的皇后却教出自私自利、好欺压他人的五公主,光明磊落的越妃却有着一位阴险狡诈的弟弟和嚣张跋扈的女儿。这些不同的“家庭”均呈现出不同的家庭关系范本,也凸显了原生家庭对子女的影响。尤其是程少商与其母亲之间的关系,更是进一步反映了家庭教育和代际沟通之间的问题。在作品最后,萧元漪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少商的亏欠,其在宫门即将关上的一刻大声呐喊的“道歉”给长期紧张的母女关系打开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五年后面对凌不疑的下跪道歉时,萧元漪更是将选择权交给了少商,尽显尊重与支持。“父母认错”这一举动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当下,都是亲情关系进步和多元的表现。“古装剧通过历史超空间折射出现实的种种价值冲突,并同时提供了想象性的解决方案,实现了特定的意识形态功能。”因此,该剧中角色与原生家庭之间的抗衡、分裂或弥合,是一次亲情观的古今对话,也极具当代启示。

其次在爱情观的表达上,该剧遵守循序渐进的情感逻辑并倡导独立平等的爱情观。作为一部古偶剧,男女之间的情爱自然是叙事重点,且情感背后所蕴含的爱情观是影响该剧质量与口碑的重要因素。相比起以往大多数古装剧洒下的“工业糖精”,该剧男女主情感发展的每一步都脚踏实地且极具理性逻辑。在磨合的过程中,男女主之间的矛盾并非权势地位悬殊所致,而是价值观的碰撞,两人的情感变化也发生于对彼此三观的了解过程中。同时,两人在相爱时也保持了自我与独立,并给予对方充分的自由与尊重,而非利用权势进行压迫。这种细水长流、清楚对方秉性却坚持自我,相互尊重的情感无疑具有强烈的现代气息,也是剧方对健康两性关系的一种倡导。

最后,古偶剧利用现代文化之维为“女性意识”提供了更大的表达空间。该剧塑造了众多清醒独立的女性形象,也借“她们”传递了正确的性别认知。如程少商,她是一位有着独立思想的女性,其对待爱情并不像都城中的其他女娘一样想要攀附高枝,借男性提高自己的地位,而是向往并肩同行的伴侣。因此,即便面对凌不疑滔天的权势,其并未屈服于下,而是在磨合过程中保持了自己的独立与尊严。她会在凌不疑抛弃自己后断然提出退婚,也会在他危难时骑马相救。但该剧女性的觉醒绝不止体现在爱情方面,更体现为大爱,如在程始被诬陷致全家老小被关进大牢时,获得皇上特赦的少商并未在宫中坐以待毙,而是连夜逃出宫外,孤身前往铜牛县调查事情真相;在面对太子被围困、郭村有被烧毁的危险时,少商果断决议其与凌不疑分头行动,在个人情爱面前选择了家国大义,这些均显示出少商的清醒、独立与果敢。此外,该剧中其他女配角也彰显了女性有为的一面。如少商母亲虽身为女子,但在战场上也杀伐果断;皇后与越妃两人都深明大义、坦率磊落,没有后宫之争,而是彼此欣赏,共同维持着后宫的安稳。事实上,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文化语境中,这些角色都具有很强的进步性与模范性,她们所体现出来的清醒、独立和强大都极力符合当代女性的期待视野和审美趣味。

四、结语

现代文化的融入在一定程度上为古偶剧的人物塑造、剧情设计和价值表达提供了更为自由和弹性的想象空间,也为艺术作品的文化内涵提供了深度探求之可能。但同时,现代文化中的娱乐和消费属性也不可避免地对古偶剧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如少商很多先进的价值观在原著中是伴随着穿越的设定而来的,但因政策原因穿越设定被隐去,因此女主颇具现代气息的三观也瞬时没了源头;此外,该剧的女性立场也不够彻底,虽说其展现了女性的独立清醒,却依旧逃不过“雌竞”的桎梏,将男主摆在一个众女趋之若鹜的位置,尽管程少商并未有攀附高枝的企图,但其鸿鹄大志终归还是在情感拉扯中逐渐淡化或掩埋在深宅大院中。总之,优秀的艺术作品必然要具有文化包容性与时代性,也必然要与观众产生思想和情感上的共振,但凡事要讲究“度”,为了迎合大众审美口味而过于娱乐化和消费化只会降低剧作的质量与水平,只有找到审美与消费、文化与娱乐的“平衡点”,才能找到艺术作品与观众心理以及时代气息的“契合点”,从而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双丰收。

注释:

① 荀俊钦,陈惠敏.泛娱乐审美视域下古装题材电视剧的历史观之思[J].电影评介,2022(2):97-100.

② 付李琢.论古装剧的历史超空间及其现实指向[J].传媒艺术,2021(5):96-101.


作者:朱心仪,重庆师范大学新闻与传媒学院硕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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